1970年冬,获鹿县永壁公社民工队伍顶着初冬寒风,奔赴平山县霍宾台公社西南端的梁家窑村。他们要在驴山脚下采石,为温塘河渡槽工地准备石料。带队的是公社党委副书记张三喜和温塘河分团施工员张志文。 梁家窑位于温塘河西部,这里山岗起伏,沟壑纵横,居住着七、八十户人家。这个村原是两户外地人到这儿辟田落住,两家人分居两座土窑洞,故名两家窑。后来随着人口逐渐增多,又多为梁姓,才改称现在的村名。 居住闭塞,一向冷清的小山村,一下子住进二百多民工,顿时热闹起来。永壁公社与石家庄市仅有防洪堤一堤之隔,好多山里人三五成群地看望民工,不时好奇的打问:“石家庄楼有多高,马路有多宽,住在楼里去厕所怎么办?”永壁民工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走进深山,他们也不时问:“这座山为什么叫驴山,村里为什么还没通上电”等问题。地域的差别反而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,不几天,双方就象一家人一样热乎起来。 采石是看似粗笨的力气活,但平原来的永壁人还真摸不透大山的脾气,他们看着满山的层层岩石无从下手。而梁家窑人就不同了,他们祖祖辈辈同石头打交道,住的是石窑石房,垒的是石窑石墙,连在院子里吃饭休息,也是爬石桌、坐石凳、睡石板,论采石许多人是行家里手。一方虚心请教,一方耐心示范,平原人终于初步掌握了采石场如何清理山皮,如何看准山脉打眼放炮,如何打凿有尺寸标准的方方正正的料石等技巧。于是,一声声、一阵阵的连环炮后,一堆又一堆石材石料,从永壁人手下源源不断地运到渡槽工地。 民工们非常感激乡亲们的盛情,他们千方百计为村民们做好事,看到村里交通不便,就帮他们铺路搭桥;秋夏大忙,帮他们收割锄草定苗,双方关系十分融洽。 但是,这么多人住在一起,哪有锅碗不碰瓢勺的呢? 几个月后,这里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。在一个距村庄较远的采石场地,几个小伙子突发奇想,要看一看炸药究竟有多大的威力。他们挖了一个洞,把领来的进三百多斤炸药装了进去,想一下子炸出更多的石头,创造一个奇迹。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,果然,一面小山崖炸塌了半块。但烟消尘散后定睛一看,都傻眼了。他们清楚地看到,山炮飞起的乱石,把一道山沟的柿子树砸得一片狼籍,大树只剩下枝枝杈杈,小树只剩下光杆一根,满谷里残枝败叶,象刚刚经受一场疯狂的冰雹袭击。 村民们听到巨响,还以为山上出事了,纷纷跑向采石地点。这个村的梁队长一看情况,着急得一下子蹲在地上,一边狠拍大腿,一边埋怨小伙子们说:“你们,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啊!”施工员张志文刚刚严厉批评了民工,又转过身来向村民们道歉:“大哥别急,我们回头商量一下赔偿问题。”“赔偿?你们赔得起啊!”不说赔偿还好,一听“赔偿”二字,这位大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张志文心想,是啊,这满沟的柿林少说也有几十棵,一年下来,小树一年收果几十斤,大树少说三几百斤,至少结几十年果,该是多少钱啊!重要的是,山村里没有其他工副业收入,孩子们上学买书买笔,户里的油盐酱醋钱,全指望这一棵棵摇钱树,他们能不着急、能不生气吗? 其他男女乡亲们虽然都心里气鼓鼓地,看到民工们一脸的愧疚,也没忍心再说什么。 张志文和张三喜不敢隐瞒,把事情如实向分团指挥部做了汇报。分团研究了赔偿办法,并责令张志文、张三喜向梁家窑村民做检讨。梁家窑老百姓听了,一肚子气早已云消雾散。他们先是坚决拒绝赔偿,接着把民工们对村里的帮助,如数家珍一般说了一遍又一遍。梁队长说:“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永壁的兄弟不远千里来到深山,还不是为了咱三县共修一条引水渠,论咱们之间的情分,村里这点损失又算什么!” 通过砸树事件,更加深了平原人和山里人的感情,施工员张志文和那位梁大哥拜了干弟兄,双方儿女互认他们为干爸,三十多年来,来往不断。 1971年春末,永壁民工营胜利完成了温塘河渡槽施工任务,又要开赴新的施工战场。那天,他们把住所打扫得干干净净,一边一户一户地与乡亲们亲热话别,一边心里又盘算着,为好心的梁家窑人留点什么有意义的纪念。最后,大家经请示分团指挥部,把工地的电力器材全部捐赠给村里,把变压器迁到村头,把几千米电力线扯到村上,梁家窑通电了。 民工临走头一天,夜幕降临之际,随着村头电闸一合,刹时间山沟里灯光闪闪。从此,平山县又减少了一个无电村,梁家窑乡亲们结束了推碾拉磨,翻山越岭碾米磨面的历史。引岗渠使山里人又一次走向光明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