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描绘冶河彩虹的人们——记冶河渡槽的设计者张文庆和宋正华

2004年3月25日,纪念引岗渠通水三十周年,与会代表到冶河渡槽故地重游。一个年逾花甲、满头银丝的矮个妇女凝视渡槽良久,然后缓步走近槽墩,深情地抚摩着巨大的槽墩眼睛湿润了。她,就是冶河渡槽的设计者之一宋正华,也是她。1996年8月从电视上得知河北特大暴雨的消息后,立即从山东济南打来电话,询问冶河渡槽和一个个水利工程的安慰。当她得知那场暴雨冶河形成一万二千多个流量,大水漫过了铁桥,冶河渡槽和其他大工程都安然无恙时,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,啊!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。
渡槽的设计者还有张文庆,这个人不少人都知道,他是本地人,家住在滹沱河边一个小村庄叫前东毗,那个“毗”字不是这样写,当地人的写法是“篦子”篦没有那个竹字头,而且上边的框里不是十字,也不是叉,而是框不堵口,里边一个“人”字,上京毗卢寺的“毗”字也是这个字,现在这个字没有了。那里是获鹿、灵寿、正定三县交界的地方。
那一带是滹沱河由向东转向南的地方,由于离心力的缘故,村庄不曾被水淹。这里水美土肥,兼有沙滩,地面辽阔,能种的地很多。所以在过去这里的人家只要不是遇到天灾人祸都有一碗饭吃。过去张文庆家人也不少,地也不少,他有幸上了四年小学,因此他还“当过伪保长”。那时人们选保长,觉得他父亲人缘好,对人实在,就选他了。他父亲说我不识字怎么当,人们说你家文庆识字让他帮助你干吧。就这样一帮两帮,后来“文化革命”时有人竟然说张文庆当过伪保长了。不过他们净办好事,不办坏事,人缘也好,没有多长时间就释疑了。
张文庆1946年参加工作就搞水利,参加了修建计三渠、源泉渠的施工。在当时他算是识字的人了,又勤奋好学,又深入实际,不久就掌握了勘测设计和施工技术。1954年,参加了省水利厅举办的水利勘测设计培训班,学习了半年,成为当时屈指可数的人才。他在水利、交通战线已经搞了二十多年的技术工作,大大小小的工程不知搞了多少。
地区牵头组织三县要修引岗渠,张文庆当然首当其冲。这项工程着实浩大,需要很多专门人才,所以三县和地区许多技术人员都参加了这项工程的勘测设计和施工,甚至中央驻石家庄的单位也来帮忙。大家为此都作出了重要贡献,张文庆和宋正华人们最熟悉,现在人们还记得她的名字和音容笑貌。
宋正华,祖籍山东青岛,山东工大本科毕业,谈起她的身世颇具时代特色。她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,1964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河北省水利部门,第一次安排到海河设计院,她还没有去天津驻地报道,人家把档案又退了回原来的省会保定。在省水利部门又等了一段时间,只身来到了获鹿县水利部门下属的源泉渠,到了最基层。当时学这样专业的大学生分到最基层是少有的。但是生性要强的她那里需要那里去,她很快安下了心,他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能够用得上就达到目的了。是谁这样地“捉弄”她呢,大概是她“富农兼老右”的父亲连累了她。她家旧时也算富有,父亲有机会上学,最后在西安大学学法律,毕业后到西安高级法院工作,为国民政府效力。在那个地方工作,身不由己,加入了国民党。不过他受传统文化影响和家庭教育很深,廉洁奉公,严格执法,为人忠厚,口碑甚好。解放后到青岛一所高校教学,更是清清白白做人,踏踏实实做事。但是工作中说过几句实话,因是富农家庭出身,1960年运动来了,自然成了运动的牺牲品,被打成了“老右”。这时宋正华高中快要毕业,正在准备高考,这样的处境也曾使她一度消沉,但是,当她冷静下来时,又不以为然,“浊者自浊,清者自清”,她心中有数。在这样种情况下,他依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山东工大,在学校她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学生。
分配工作以后首先参加当时最重要的工作“四清”,到“阶级斗争”的最前线接受锻炼。上帝好象专门为她设置好了命中的坎坷,在火热的斗争前线——四清工作队,当她经过自己的奋斗,取得了人民的信任成为一名预备党员时,她要结婚了,提前归队的她,不知什么原因,莫名其妙地被说成不按时归队取消了预备期。她自然还是“浊者自浊,清者自清”。
1969年4月,引岗工程开始勘测,他们自然参加了这支“队伍”。渠线延绵200华里,野外作业使宋正华不能顾及不满周岁的孩子,她只得把孩子送回山东老家让自己的母亲抚养,开始了艰难的征程。长途跋涉、翻山过河的艰辛自不必说,身高只有一米五二的她,泼泼辣辣,一点也不娇气,往返过河,经常穿着湿了半截身子的裤子坚持工作不下火线。
张文庆工作起来更是不要命,他的胃病犯了,他默不做声,偷偷地服下几个止痛片,继续坚持干下去。按现在的话说,他们俩是黄金搭档,优势互补。张文庆年岁大经验多,在工程设计中他可以出好多样子。宋正华理论深知识广,她可以把张文庆出的样子计算的清清楚楚,挑选出最佳方案。
冶河渡槽的设计是重中之重的项目,冶河从山西到达这里成为河床宽阔,卵石遍布,水流湍急,声闻数里,冬日不冰的常年有水河流。冶河总流域面积6400平方公里,1963年最大洪峰流量8900立方米/秒,冲刷深度二十米左右,所以在这里建设宏大的建筑物,工程是非常艰巨的。这个渡槽长1170米,最高处达到26.5米,设计了48个大孔,147个小孔。宋正华没白天没黑夜地骑着自行车到石家庄查资料、找老师,接触多了,人们看她那样辛苦又虚心求教,都乐于帮她,把珍藏的专业工具书《拱的设计》赠给了她。她还专门写信给她的父亲,设法为她买了一本厚厚的《水工手册》。要知道那时那么贵重的书籍是很难买到的,他父亲花十二块钱为她买到了那本书,十二块钱现在看来不足工资的百分之一,可是,那时是中上等工资收入的四分之一,是活命钱,可见她的父亲对她是多么的关怀和疼爱。父亲不仅处处事事支持她的工作,而且循循善诱、言传身教,教她做人,使她能够在各种复杂的情况下,不迷失方向,不动摇信念,一心一意去工作,赢得了人们的信任。
领导让他们设计冶河渡槽的图纸,书本上的东西是不能照搬的,必须结合现场实际。张文庆组织大家多次研究论证,宋正华召集人反复计算,他们搞出了改倒虹吸为渡槽的设计方案。他们设计的图纸没有人审查,没有人批准,这就更增加了他们责任感,他们就得更加细心,反复思考,反复研究,反复对比。有人说经他们绘制的图纸和计算的草纸能拉一大车,一点也不夸张。
在改倒虹吸为渡槽的讨论会上,大家争论的非常激烈,有的说冶河渡槽非同寻常,和温塘河不一样,修倒虹吸省工、省钱、安全、风险小、施工速度快,至于什么时候能弄到水泥管,就等着呗。有的提出高压大口径水泥管现在买不到,管道所用的大量高标号水泥和大量钢材无法解决,我们就不修啦,我们就干等着,不行!我们要克服困难把渠道修成。有的认为修渡槽虽然用工多、投资大,但我们傍山施工,有取之不尽的石头,便于自力更生,就地取材,大打人民战争,同时可以抬高水头一米六,增加平浇旱地六千亩。经过反复争论,多数人们赞成修建渡槽。
最后缑增福同志说:“既然技术人员经过反复计算认为我们可以修,多数同志赞成修渡槽,我们获鹿又有用不完的石头,有充足的劳动力,土法上马,就地取材,有主动权,不愁建不成。”这个意见成为大家的共识,这才有了今天彩虹飞架冶河的壮举。策划者、设计者、建设者的名字和渡槽一样,也深深地留在人民的心中。
决定改变设计,变倒虹吸为渡槽的意见得到大家的拥护固然是好事,但是更加重了技术人员的责任。百年大计,说来容易,怎么能保证百年不出问题,这是他们技术人员一点都不敢马虎的事。写《引岗渠》时我专门到济南和宋正华长谈,才知道这项工程技术含量很高。虽然当时在“天不怕,地不怕”的年代,但是他们决不是一阵心血来潮,盲目蛮干。渡槽的设计,不仅要外形壮观,还要有科学道理,要计算出水的静压力,水的动压力,水的冲力,风的力量,而且还要计算出地震力和各种石料的抗压力,河床的承载力,圈牛的负荷等多种数据。当时还不知道电脑是什么玩意儿,连计算器也没有,只有一个计算尺,都是手工操作,张文庆、宋正华和他们的战友们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,谁也不知道,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。
另外,许多数字也不光是坐在办公室里搞出来的,这项工程和其他建筑物一样,因为没有完整的水文资料,他们必须到现场去了解情况,访问当地群众。当时测量和设计,他们都在建筑物组,都要到现场去了解情况。别看宋正华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,她一点也不脱离群众,在哪里都能和群众说到一起,打成一片,赢得群众的支持,得到详细准确的资料。
渠线经过沟壑山梁,就要了解河流的恒水位,水的冲刷深度,一个个山沟的流域面积,百年最大降水的流量。修建筑物要计算出水面和渠底间的距离,离地面还有多高。再决定是修涵洞还是修渡槽,还要把建筑物选在不高不矮的最佳位置,他们就得遇山翻山,遇河淌水。在那里翻来覆去的勘测,吃了许多苦头,从不说累,从不叫苦。
在施工中,他们更是死死地盯在工地上,一道道工序把关甚严,保百年大计,决不能有一点马虎。在物料运输困难的时候,他们照样和机关干部一样,抽时间向工地送水泥,运石头。瘦小的宋正华用自行车拖着半袋水泥往工地上送,几次翻倒在公路沟里爬起来继续前进。
随着引岗渠的建设的进展,宋正华对引岗渠的感情愈来愈深。但是夫妻长期分居,必然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。丈夫马世祥山东胶州人,是他大学的同学,是她的挚友。在她家庭政治灾难的时候,是他的一腔热血温暖了她冰冷的心田,他们是恩爱夫妻。马世祥在山东临邑地区工作,也曾劝她回山东,但是,她舍不下干了这么久的引岗工程,最后还是她恳求丈夫来到了获鹿。1972年马世祥来了,他们一无所有,单位照顾给了一张木床票,二十七块钱到木制社买了一张床,找了一间民房,用做过炸药箱的旧扳子钉了一个“饭桌”两个板凳,算是有家了。
马世祥到获鹿水利局以后在小型水利组工作,经常到乡村帮助施工,虽然夫妻在一起了,但是他们的工作都是在野外作业,吃了许多苦。在修绵右渠平旺倒虹吸时,他住在杨庄,村里没有一口水井,人们洗脸只能倒少半盆水,而且都得用三次以上,都成泥粥了,然后倒在石榴树下浇树。他吃不惯这样的水,经常拉肚子。那年元旦,正好下了一场大雪,他们把雪化成水,烙饼、做汤算是改善生活了。
梁庄公社修水库,他经常在工地参加劳动,和社员们一起搬石头、运石头,搅拌水泥。有一次他们被溅的满脸满身都是泥巴,人们望着他笑,有的还风趣地说,正华现在见到你准和你离婚,引得人们都哈哈大笑了。他也风趣地说身上身上泥巴多了,就和人民群众贴的更近了。他们都热爱获鹿,他们都在获鹿撒下了辛勤的汗水。
他们在获鹿安家了,有了第二个孩子,他们怕孩子小,照顾不到,又怕耽误工作,就把小的送回山东让自己的母亲抚养,把大孩子接来上学。但是宋正华经常住工地,马世祥也是野外作业,孩子经常一个人在家,邻里和同事们为他们也操了许多心。有一天马世祥回去的很晚,快到家里时,隐隐约约看到街里墙角有个小人影,走近一看是自己的儿子,爸爸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蹲在这里,孩子说,前面有一条狗,不敢过去,爸爸的心酸了,把孩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。
他们在引岗渠的动人事迹深深地留在了人们的心中,但是搜集起来颇是不易。张文庆已是八十高龄,虽然身体不错,神志清楚,但是向来不善言谈,不夸功摆好,说起过去的事,只说那时什么都难,但什么也不怕,因为有领导的支持和实干劲头。我们只知道把活干好,再细说就没词了。宋正华1979年8月因年迈的父母需要照顾调回山东济南了,现在长谈、细谈也不方便。我亦年过六旬,也不是行家出身,也没有和他们一起共事,除了一腔热血别无他物,所以写不出什么好文章,只是记下点滴往事,权作纪念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