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引岗渠工地上,不知有多少个年过半百,年逾花甲的老人奋战在第一线。他们用自己粗糙的双手,饱受干旱之苦的躯体,在有生之年,要为子孙后代牵引从柏坡岭下滚滚而来的长龙。获鹿县山尹村公社张庄村的张桂冬老爷子就是其中的一个。 张桂冬,六十多岁,瘦高个子,长脸庞,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印痕。穷人命壮,大半辈子和山石、土坷拉打交道的他,磨练出一副好身板,别看他已经年逾花甲,但是看上去不过五十大几岁,身体挺硬朗的。 1970年,当张大爷听说三县要联合开挖引岗渠,而且,泱泱大渠就从他家的门前经过时,古铜色脸上的皱纹也展开了,象一朵蜡染花,脸色晴朗了许多,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。 又年轻了许多岁的张大爷,吵着闹着要上引岗渠。家里人挡,村干部劝,但都无济于事。人们说,老爷子疯了还是傻了,都六十开外的人了,还要去修引岗渠,真是! 张大爷语重心长地说,我不疯也不傻。我们这里世世代代干旱缺水,旧社会,有多少家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啊!说起来心酸。我们祖祖辈辈盼呀,盼呀,好容易盼到了今天,要开渠了,要通水了,我能坐得住吗? 张大爷终于来到了引岗渠工地,他们连的任务是负责开山采石。张大爷心里说,好啊,和石头打交道,正是咱爷们的拿手好戏!但是,一心要照顾好老爷子的连长却安排他去做杂工,张大爷不干了。他说:“小子,我不是来引岗渠受照顾的。我一辈子和石头打交道,怎么不让我去石窝开山撬石头?”连长实在拗不过他,只得让他上山采石。 张老爷子他们住在东焦村,离采石场足有三、四里路,他每天放下饭碗就动身,总是走在最前面。在工地,他两手没有闲的时候,不是拉渣清场地,就是掌钎、抡锤打炮眼。年轻人就是年轻人,好奇,急躁,没耐心。他们打的炮眼往往偏浅,装的药又多,每次放炮只听见脆脆的响声,却崩不了多少有用的石料。张大爷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。于是,他就给年轻人传经说,“你们那样打眼放炮只中听,不中用,既浪费炸药,又耽误时间。要打深眼,少装药,找裂缝,铁棍撬,才能打出上等的好石料。”张大爷身体力行,做表率,八磅大锤在他手里抡得轻松,左一个弧圈,又一个满月,打出了令人称道的新花样,打出的炮眼足有尺半深。在张大爷的指导下,青年人的进步很快,料石产量不断增加。冶河渡槽需要的特大券脸石、压沿石,许多是出自张大爷和他教出的这帮子青年人之手。 张桂冬能为冶河渡槽采石备料,心里固然高兴。但是,他有一个深藏已久的心愿,就是要为冶河大渡槽亲手垒砌几块大石头,抹几把混凝土。把他一生中搬弄石头练就的手艺,献给雄伟的渡槽工程。让他的足迹,他的手印,他的身影,永远刻录在横跨冶河的虹桥之上。 在冶河渡槽槽墩开始垒砌的时候,张桂冬老大爷毅然决然来到渡槽工地。 张老爷子脾气倔强、执着,干什么就要干出个样儿来。槽墩垒砌,张大爷总是把边站角,掌握着槽墩表面的平度和坡度。槽墩低的时候,问题还不大。随着槽墩的节节升高,在既没有脚手架,又没有安全网的情况下,当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张大爷忙碌在高高的槽墩外沿上的身影时,都替他担心。营连的干部们为他操心,捏了一把汗。于是,为了安全,就动员他去中间添仓,干部们三令五申,让他必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。张大爷却说:“要说不放心,我对你们还真有点不放心哩!年轻人有时毛手毛脚的。再说,渡槽工程是百年大计,槽墩既要结实,外表又要美观啊,我必须把住垒砌边角这一关”。 渡槽的拱券开始了,张大爷在二十多米高的券顶上,仍然站在外沿垒砌几百斤重的券脸石,干得那么认真,那么仔细。张大爷眯起一只眼,细细地照着石头摆得直不直;挥动着他那青筋暴跳的大手把巨石摆平;挺起他那被苦难日子压弯的瘦格楞楞的脊梁,把券脸石撬到指定的位置上去。一块、两块、三块……铁和石头的碰撞,石头和骨肉的摩擦,人和托架的颤动,种种汇集在托架上的声响,迸发出炙人的火花。这火花把张桂冬老爷子一颗永不老的心点燃了,红红的,跳动在他火热的胸膛,燃烧在二十多米高的托架上。 张庄的民工们,看着张大爷沉着忙碌的身影,不由地想起挖山不止的老愚公。后来,他们半开玩笑,半认真地对张大爷说:“张大爷啊!以后,你就别再爬高上低了,你站在云雾缭绕的券顶上操作,我们真是替你担惊受怕呢?万一不小心下去了,和河滩上的大石头亲个嘴,不把你这把老骨头摔个粉碎才怪呢。到那时,我们怎么向你的家人,向咱张庄村的父老乡亲交待呀!” 张大爷笑得开心,说得响亮。他说:“如果我真的为修引岗‘光荣’了,死而无憾啊。我总算为修引岗渠出了一把力,那冶河渡槽上也有咱的心血啊。人们不会忘记,修建冶河大渡槽,还有张庄村的一个老头子张桂冬哩。我的子子孙孙更不会忘记,他们的爷爷、老爷爷不简单,参加过引岗渠的冶河渡槽建设。” 张庄村的拱券任务完成以后,营连的干部们总算松了一口气。他们说,这下好了,张大爷不用再上高空作业了。可想不到张桂冬大爷却说:“还得上呀,山尹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。之后,在山尹村工段,在又一孔高高的券顶,在冶河滩上空的云端里,又多了一个高高挑挑,年过花甲,弓脊奋战的老愚公! |